“审元你无需紧张,一会如果叫到你们,就好好诊治,除了病情药方,别的不用多说,就当寻常出诊,明白了吗?”
唐慎微乃是一名乡医,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要去哪儿。
见苏油说得慎重,当即点头答应。
很快马车驶入内城,众人在一个偏院下车,童贯招呼两位医生在厅中安坐,叫来军士守住大门,然后带着苏油入宫。
慈寿宫是苏油参与设计督建的,这条甬道走过很多次,如今见自己猜测无误,不由得心情越来越沉重。
经过那个美丽的池塘,童贯领着苏油进入宫内,赵顼神情痴傻地坐在外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童贯上前轻声说道:“陛下,少保到了。”
赵顼抬起头,两眼里充满了泪水:“明润,叫你来是祖母的意思……一起进去吧。”
说完站起身来,身形竟然有些晃荡。
苏油和童贯赶紧上前扶住,苏油低声道:“陛下,你也得保重。”
进入寝殿,高滔滔,赵颢,赵頵,陈国公主,蜀国公主,卫国公主都在,都是满脸哀伤。
两个王爷和高滔滔还好点,三个公主已经哭成泪人。
石薇和一名太医模样的老头子也在曹太后身边,眼圈红着。
已经枯槁的曹太后见到苏油,就对他招手,石薇见到苏油,眼泪终于下来了,对苏油轻轻摇了摇头。
苏油心里明白了,这是老人临去的时候,回光返照的现象。
心中叹了一口气,上前轻声说道:“臣苏油,敢问太皇太后起居。”
曹太后微微一笑,声音已经非常弱:“免了,大哥儿留下,滔滔,带他们出去吧。”
高滔滔不敢多说,起身抹了把眼泪,跟太后行了礼,领着子女们出去了。
曹太后伸出手,又对苏油招了招,苏油跪倒床边:“太后,召见苏油,是有懿旨?”
曹太后拉住苏油的手:“薇儿想要给老婆子诊治,是老婆子不让,你过后莫要怪她。”
苏油心情沉重:“太皇太后说哪里话来,冬日里调理是难一些,可这不马上就开春了嘛?开春了,太皇太后自然就松快了。”
曹太后说道:“老婆子的病自己很清楚,差不多是该去见仁宗皇帝的时候了……就是临去前,有件事情不放心,将你叫来,是要当着你的面,对大哥儿交代。”
赵顼连忙躬身:“祖母但说,孙儿一定领命。”
曹太后叹了口气:“大哥儿曾经想出兵燕蓟,老婆子当时泼了你的冷水,问你储蓄赏赐准备好了吗?铠仗士卒精锐吗?你当时说都办好了。”
“老婆子知道你是在哄我,才劝你事关重大,吉凶悔吝,都在一瞬之间。”
“得到燕蓟,不过是南面受到朝贺而已,万一不行,则是生灵涂炭。如是燕蓟能轻易取之,那么太祖、太宗早就收复了,哪里会等到如今。”
“不过今后,老婆子也劝不了你了,但是哥儿要提防边将朝臣欺哄撺掇你,明润的会计法子虽然烦难,但是大数终不得大错,有他助你,老婆子也能放心。”
赵顼哽咽道:“若非祖母阻止,那一年顼儿就犯下大错,岂敢不遵从教诲。”
曹太后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大赦乃是重典,哥儿就算有孝心,也不要轻易用,否则老婆子纵然去了仁宗皇帝那里,也会不安。”
“当年苏轼叔侄兄弟三取制科,仁宗皇帝散朝后回来,高兴地对我说:‘今日为子孙们谋得三位宰相。’”
“苏轼因为作诗而被关进监狱,到现在还没有放出来。哥儿啊,从诗句中搜寻过错,即使有错也是小错。不能因为冤枉好人、滥加罪名,而伤害天地的中正和平之气。”
“老婆子不要你搞什么大赦,如果苏轼没什么大过,就早日把他赦了吧。”
赵顼泪流满面:“孙儿岂敢不尊懿旨。”
苏油也非常感动:“苏油替子瞻,谢太皇太后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