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基本平定之后,郭鹏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大运河的建造事宜上。
运河公署运行起来之后,在大运河的每个关键折点的确都安排了运河公署的分署。
运河公署内的官员轮流进驻这些分署,督导当地官员建设好大运河,不得有误。
为了进一步确认大运河的建设的确是按照自己的要求在进行,郭鹏还决定在延德十年十一月的时候离开洛阳,从河北一路巡视到江南,亲自巡视大运河的一切。
做得好,赏,做不好,杀。
任何敢在大运河问题上给他扯皮和拖后腿的,全部杀掉,绝不留情。
大运河是未来国家的命脉,是魏帝国安然度过小冰河严寒期的最大依仗之一。
有大运河,南北才能沟通,南方富裕的粮食才能紧急支援北方苦寒地区。
其实郭某人也在想,若是自己手上有土豆,有玉米,有番薯,想必也不用那么紧张的搞大开发,搞大工程。
南美,上天眷顾之地。
土豆玉米番薯的原产地,撒一把种子就能等着东西长出来的地方,随便伸伸手都能摘到东西吃的地方。
与精耕细作从地里刨食吃的中国古人比起来,他们真的是太幸福了。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太幸福了,他们才会一盘散沙,终日无所事事。
天赐之地所养育的未必就是天选之子,而相对苦寒的地方才能磨练出生存意志顽强的炎黄子孙。
或许,正是因为生存并不那么容易,正是因为粮食没那么容易长出来,正是因为美好的时光总是太短,中国人才会不断的强化自己的治理模式和生存方式吧。
一切,或许都能归类为生存的智慧。
一如大运河,一如长城,一如灭蝗,一如精耕细作,一如数千年如一日的治水工程。
要是现在手上有土豆玉米和番薯,郭某人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等同于拿着鞭子鞭策臣民们去赶着修建大运河。
不用争分夺秒,不用和老天爷抢时间,抢人命,抢未来。
只要把这些高产作物散发下去广泛种植,就能抢到未来。
但是他没有。
他没有高产作物。
可就算没有,几千年下来,中国人不还是活着吗?
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不正是数千年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人奋斗的艰难生存史吗?
郭某人不能拿未来去赌,历史上也没有先例可以去追寻,无论是秦汉,还是后来的东晋和宋齐梁陈,都没有治理过如此庞大的疆域和如此庞大的人口的经验。
魏帝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另类,彻头彻尾的历史的意外。
魏帝国走上的是一条被郭某人以惊人的演技和决然的信念带偏了的历史轨道。
这条路最终能走向何方呢?
郭某人并不清楚。
任命太子监国,留下一半的领导班子,郭鹏带着剩下一半领导班子从洛阳出发前往冀州的路上,做出了这样的思考。
春秋时代的人们已经提出了多难兴邦的看法。
而在郭某人看来,多难怎么会兴邦呢?
没灾没难才能发展。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扛过多灾多难并且一直顽强的生存下来的邦国,一定是最兴盛的邦国。
土豆,玉米,番薯,虽然好,虽然重要,但是也并不一定现在就要拿到手里推广出去,而且想拿也拿不到。
现在能从亚洲一路前往南美洲寻找高产作物的大海船能否打造出来还是个问题,就算去了,能否活着回来也是个问题。
希望过于渺茫,寄希望于高产作物是不理智的,是一种懦弱的逃脱的想法。
没有上天眷顾,难道自己便不能生存吗?
郭某人不信这个邪。
一如他当初不相信自己就是搞不定士族政治一样。
科举都通行于世了,科举官僚团体正在蓬勃发展,正在逐渐将士人这个群体取代,这在当时同样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而眼下,自己一手缔造的魏帝国到底能不能凭借万古传承下来的生存的智慧与法则成功扛过去,还有待历史的考验。
至少,郭某人是很愿意相信自己一手缔造的魏帝国和勇敢的人民是可以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生存下去的。
对于人类来说,生存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即使在食物上没有危机,也会从其他的地方出现危机。
或来自自身,或来自外部,总而言之,生存从来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幸,在他所主导的魏帝国里,也不会有人觉得生存是一件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