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珺不知道郭鹏为什么要忽然提起这些事情,并且和自己单独说话。
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对于自己而言,重要的事情除了身为皇子相关的事情,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而这一点,从郭珺懂事以后就明白的非常透彻。
名义上,他是皇帝嫡子,拥有皇位的继承权,但是他更清楚,作为次子,他没有这个权力,只有他的兄长、嫡长子郭瑾才是皇位的继承者。
因为出生先后顺序不同,他比兄长小了五岁,所以他只能做皇子,而不能做太子。
除非郭瑾不在了。
这个社会,这个帝国,是讲究嫡长子继承制度的,他的父亲更是把嫡长子继承制度贯彻到了极致,不让其他人有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
嫡长子可以拥有最丰厚的遗产——只要他不犯错,不失去嫡长子的地位。
而其他孩子只能得到一些无足轻重的边角料。
这毫无疑问是残酷的。
对于官宦家庭而言,最重要的遗产,就是身为父亲的政治遗产。
父亲一辈子在官场上沉浮所积累的政治遗产,政治上的人脉关系、亲朋好友的政治脉络等等,这是最重要的遗产。
而这些,都属于嫡长子,其余的孩子们只能得到钱——要和嫡长子分。
嫡长子可以得到这一切,而他们不能,这是封建礼法制度的核心。
套在郭家,套在皇家身上,那就是作为父亲的郭鹏最重要的遗产——皇位和权力,属于郭瑾,不属于其他任何孩子,包括郭珺在内。
他们只能得到一些无足轻重的边角料,比如财富之类的,比如可以衣食无忧的未来之类的,然后,向兄长臣服,成为兄长治下的臣民。
从此,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兄弟,更是君臣。
君臣大于兄弟。
他们只能一辈子生活在兄长的阴影之下。
这些道理郭珺很清楚。
虽然他和郭瑾一母同胞,是最亲近的嫡亲兄弟,那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除非郭瑾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那么按照顺位继承制度,他这个嫡次子自动成为嫡长子,自动成为皇位第一候选人。
只是这是不可能的。
郭瑾很优秀,非常优秀,各方面都做的非常好,深得郭鹏的信赖。
郭鹏对待郭瑾,比对待任何兄弟姐妹都要好。
郭瑾能和父亲相处最长的时间,在父亲身边伺候,在父亲身边接受教导,这是独属于他的待遇,其他兄弟姐妹根本不要想。
那些年龄比较小的兄弟姐妹们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和郭鹏见到几次。
郭鹏真不一定能记得他们的生日和年龄。
郭珺是如此揣测的。
他并非没有怨言,对于这一切,他并非没有过反感。
他不止一次的设想过,如果他是嫡长子,情况会有什么变化。
越是这样设想,就越是憎恨嫡长子继承制度,就越是对郭瑾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只有远离朝堂,远离洛阳,在关中大地上挥洒自己的汗水和青春,才能稍微让他好受一点,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存在。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只凭出生先后顺序就决定继承人的制度呢?
郭珺不明白,想了很久也想不通,所以干脆就不想了。
反正他知道,他是没有希望的,他注定不是那个被选择的人,除非郭瑾不在了。
所以对于郭鹏喊他来的目的,他怀有疑惑,恐惧,担忧,包括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激动。
百分之九十九,是他不希望听到的消息。
还有百分之一,会是他想听到的消息。
他做梦都能梦见的,神深藏在心底不敢告诉任何人的微不足道的渴望,
“知道为父为什么要单独喊你来这边吗?”
郭鹏开口了。
压住心中复杂的情绪,郭珺摇了摇头。
“儿子不知道,请父亲示下。”
郭鹏往前走了几步,扭头看着自己的嫡次子。
“为父想和你商讨的,是关于你的未来,在为父不再是皇帝之后的,你的未来。”
郭珺站住了脚步,一脸惊愕的抬起了头,看向了郭鹏。
嘴巴微张,因为过于震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鹏对此并不意外。
“你是嫡次子,虽然也是嫡子,但是因为你兄长在前,你并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这一点,是明确的。
阿珺,再过不久,或许一两年,或许就是明天,为父就会退位,把皇位交给阿瑾,你的兄长会成为新的皇帝,为父将成为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