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婢子吓得一抖,手里的镯子瞬时落地的同时,抬头看向小妾,那小妾正饮尽了碗里的最后一滴药,抬起帕子来拭了拭唇角,悠展一个笑意,“姑娘真信了么,我不过随便与你闹着玩的。不肖说你一个大活人,便是一只猫我也不曾与它动过恶念。其实,你们这么防着别人,原也怨不得你们,这世上人的心思恶毒得很。便是在这一蔬一饭一茶一醉之间,就动用无数的心思。”语罢手一僵,似乎是有些吃痛,伸手捂住腹部,“这里面,这里面到底放了什么。”急喘了几口气,马上推开来扶自己的婢子,“还不快去叫老爷,仔细拷打这贱人,快去。”
那送药的婢子伸出手来拦住小妾的丫头,看了一眼小妾额角的冷汗,仍只一副低眉顺眼样子道,“老爷在新人屋中,小夫人以身上染恙为名前去打扰,从前次数太多,如果奴婢所知不错的话,新近几次,老爷都不曾搭理小夫人了。当此时刻,小夫人的呼唤怎么看都像是故伎重演。国舅不仅会不痛快,更会以为小夫人居民叵测,更加腻烦。况且,小夫人试想,一只不会下蛋的鸡,老爷还要来何用,不若,吃了这哑巴亏,暂且保了命在。”那轻柔声音里面的力量连老虎都能震死几头。
小妾狠狠盯住她的眼,一阵恍惚。随即被因剧痛而且扭曲的五官带散了那恍惚。
小妾身边的婢子见主子痛得死去活来,立时吓得手忙脚乱,一边顾着要让人不要理那贱人快去向国舅禀报,一边又要扶起主子来。小妾咬紧牙关,一边狠狠喘着,一边看着自己的人跟那婢子拉扯起来,她举了举手,那些婢子有些不明所以地停了下来,只看着她们主子。“让她去吧。”四个字说得如断线的纸鸢飘飘悠悠。
婢子们的手一顿。但又不敢违她所命,只能瞪眼看着那女子收拾起装药的杯盏,再向小妾福了福身,出门扬长而去。
小妾坐正了身姿,脸上痛苦表情全失,可是嘴巴里仍然是有一声没一声地叫唤着,一边得脸的大婢子看出了自家主子的把戏,忙向一边小婢子使了个眼色,要她到门边上帮着叫唤去。小妾见她们终于懂了才罢了声,转过头来,接过婢子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喉咙,“她们都倒是忘了,我从前便是个粉官出的身,比这更大的戏,也可以演得更精道。”说完得意一笑,又抿了口茶。才想自己的声音已是哑到了这般,太长的时间不吊嗓子,刚刚又是泼出命地嚷痛。说出的话音来粗葛难听之极,连自己都嫌弃万分。
婢子刚想开口问那一碗药,就见自家主子已经伸手将掩在身下的衣角给扯出来看,上面湿了好大的一片药渍。婢子赶着让她脱下来,“夫人快快换下衣服来,给那湿气浸得久了,小心入了骨头上去做下了病去。”
小妾立起身来,一边给她们摆弄着衣服,一边想到既然要做戏,也别辜负了这帮看戏人的心意,马上点指其中一个婢子,“现在就去唤太医来。那急三火四的劲头给我做得足了。最好也哭上个几嗓子。”再唤另一个备好了千两的银票。“这样才是真正的好戏,知道我成了个废人,前夫人的眼珠子,可就再也不会看向我了吧。也能让我得以松一口气出来。”
身边的婢子担心道,“她必以为,夫人日后会行报复。反而会提防于夫人。”
小妾一丝媚笑含在了嘴角,“这世上何曾有什么正确的想法,再正确的想法也怕个因势利导。她那样的大门户小姐,又何曾将我这般的身世出身当人来看,在她眼里,我若然是落到了这步田地,只恐得自己就先惊垮去了一半,不成人形了,哪里还会有多余的心思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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